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好香

關燈
好香

賀崢睡不著。

四周太他媽安靜了。

在南區,天幕降臨就百鬼夜行,他從小到大都是聽著烽火連天的槍炮聲和刺耳的警笛入睡的,這倏爾換成了悅耳的山雀和舒坦的月白風清,反倒失眠了。

但他覺得主要還是因為秦尤躺在床上,一個活生生的秦尤就躺在他咫尺之遙邊。

他真的很難不去想入非非。

明明四下雲窗月戶柳絲禪榻,曠遠幽靜地好似遁入空門,淫賊來了估計都得立地成佛,可他偏生渾身躁地慌,五臟肺腑好像有螞蟻在不斷噬咬。

他暗罵自己道:你果然是個喪心病狂的畜生。

罵完他又忍不住擡眸往床上瞥,視線太矮只能依稀瞧見身形輪廓,他試探性地輕聲問:“你睡著了?”

沒應聲。

真睡著了。

睡得倒夠快的,賀崢想了下還是坐起身,再度瞥去,她膚白如冷釉,天窗有微涼的清光,輕描淡寫地往她側臉上攏了層縹緲的浮嵐晨霧。

真好看,賀崢心想,跟幅畫兒似的。

這一眼神奇地壓下了體內躁動的野火,令他稍感平定,而當他徹底靜下心來後又在思考,這種不軌的綺念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?

弒父案那會兒嗎?還是更早之前?

早到她18歲的時候,她18歲的時候怎麽說呢?雙眸圓潤些,不比現在的鳳尾狹長,臉也有點肉嘟嘟的,卻青雉地令人賞心悅目。

當時經偵隊弟兄還偷偷摸摸調侃說:“我要是有這麽個女兒,鐵定得把她關在家不讓她出門。”

他笑笑沒說話。

胡思亂想想到這,他又對曾經的自己感到嗤之以鼻:對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子動歪念,簡直就是畜生中的畜生!

誠然,秦尤是他所見過最標致的,和她那個名字一樣,行走的尤物禍水。如果只是垂涎她色相倒還好說,世上漂亮女人千千萬,沒什麽不可替代,可事實呢?

常人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,但他不迷也不遲鈍,他能清楚地察覺到自己野心的擴張,貪婪逐漸在吞肝噬髓,他忍不住想要更多。

之前隊裏人還調侃他問他倆到底什麽情況,他當時心下就生出種無力的悲哀感,什麽情況?情況就是秦尤就像長在他口腔裏的爛疽,只要不舔就不會繼續惡化發潰,但壓根沒辦法做到不舔。

千絲萬縷的思緒在當前靜謐、閑逸、不被案情塞得滿滿當當的深夜中,漸漸匯聚成一股溫熱的小溪流,充盈在心間。

望著她露濃花瘦似的姣好睡顏,賀崢喉頭發幹,滿腦袋就剩下他胡思亂想最後凝結而成的一個舔字,那股令他十分不齒的躁動又橫沖直撞起來。

畜生!他一邊惡狠狠地唾罵自己,一邊卻又鬼使神差般俯身湊了近去,念頭翻飛理智徹底被碾壓,他心想:親一下而已,沒什麽大不了的,親完我就睡覺去。

賀大隊長偷偷摸摸的,眼見著就快要親上了,秦尤冷不防一個擡眸,直中他瞳孔,嗓音聽不出情緒地問:“你幹什麽。”

“……”

賀崢頓在原地,看著她嘴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張開翕合,綺念剎那間脫軌,險些令他真的親了下去,到末點又被理智拉回旋。

賀大隊長生平第一次這麽慫,他覺得自己應當喝醉酒了再來,這樣就可以放肆不顧忌了,還能甩鍋,但他轉念又想,喝醉了什麽滋味都嘗不到,豈不白費?

短短幾秒思緒千回百轉,最終收攏,他輕咳道:“地板太涼,我想睡床。”

秦尤瞇著眼睛,半晌問:“你是不是想上我?”

賀大隊長死鴨子還要嘴硬一下,他先發制人地倒打一耙:“你這人思想怎麽這麽齷齪呢?我是那種人嗎?都說了只是——”

“扣1和你一夜情。”

賀崢連忙說:“1111111!”

秦尤一聲冷笑:“做夢,哪涼快哪呆著去。”

賀崢很氣,字正腔圓地發出嚴厲的國際聯合譴責:“你這人怎麽說話不算話呢!”

秦尤徑直扯過被子蒙住了腦袋。

賀崢:“……”

賀崢好像黃鼠狼被踩了尾巴,偷雞不成還蝕把米,他懨懨地撤退,幾分鐘後又探出腦袋道:“秦律師,地板真的很涼,我都快凍僵了。”

秦尤裹緊被子挪遠了點距離。

賀崢繼續陰魂不散:“秦律師,我扛不住凍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秦律師,再躺一會兒我都要感覺不到我屁股的存在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秦尤終於忍無可忍,掀開被子怒道:“上來!”

賀崢立即顛顛地鉆了進去,蓋好被子仰天長嘆:“還是被窩裏舒服。”

秦尤背對著他以手掩面,她突然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底線就像衣服,正在一件件地被這臭流氓扒光,遲早會被扒地褲衩都不剩。

她搖搖頭,決心要守住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,遂裹緊被子滾得遠遠的,不與他產生任何空間上的觸碰。

可床本來就不大,她一縷發梢拂過賀崢鼻尖,沁人心脾,賀崢又側過身揪著她發尾道:“秦律師,你好香。”

秦尤崩潰了,喪權辱國地舉白旗投降道:“算我求你,閉嘴吧。”

欺負人是有樂趣的,更遑論還是欺負秦大律師,賀崢嘴角翹了一下,相當愉快地應允:“好的。”

半晌過後黑暗中又響起他狗皮膏藥的嗓音:“秦律——”

話沒說完秦尤就抄著枕頭撲過來,使勁摁向他的臉咬牙切齒道:“你他媽給我死!”

怒不可遏的咆哮震飛了屋頂的三兩只小鳥。

*

鬧騰了大半夜,秦尤最後怎麽睡著的不知道,但她神奇地醒的很早,眼還沒完全睜開,意識稍微清晰些,耳邊有山雀的輕啼,還有林風刮過的簌簌。

挺愜意的。

如果眸光對焦之後沒有發現自己此時此刻正躺在臭流氓懷裏、鼻尖還緊挨著他喉結的話,想必這種舒緩的愜意能維持得更久。

剛想動,發旋便頂上他下巴。

秦尤:“……”

這臭流氓倒是睡得香。

秦尤靜止片刻,鼻尖微嗅,賀崢身上的味道挺好聞的,像陽光曬過的被子,幹燥清爽,還攜著股淡淡的煙草味。

她湊近聞了小會兒,就發現賀崢不知何時醒了,懶洋洋地垂下眼皮看她。

秦尤:“……”

秦尤坐起身:“起來,上路了。”

賀崢瞅著她笑說:“秦律師,我好聞嗎?”

秦尤:“……”

秦尤悶著臉,掀開被子徑直走了出去。

經過阿邦的數小時奮戰,車總算是修好了,一夥人迅速吃完原始部落提供的簡單早點,便快馬加鞭馳往紅河縣。

手機有了信號之後,屏幕上顯示一連串未接來電,賀崢的也同樣。

倆人對視一眼,解鎖回撥,一分鐘後不約而同地叫出聲:“什麽?!”

*

專機從紅河縣啟程,穿風破雲輾轉過大片國土,三刻鐘後於上東平穩落地。

倆人分道揚鑣,一秒投入實時戰場。

律所辦公室設有淋浴間,秦尤三下五除二沖完澡換了身衣服,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,踩著高跟鞋破門而出,一整個雷厲風行。

見她現身連晞就說:“檢察院已經走火箭程序提起訴訟了,我用防禦性上訴手段給你拖了個駁回起訴動議的關卡。但目前狀況對我們很不利,強、奸,謀殺,雙屍,公認的一級重罪。現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新澤人都巴不得掏出他腸子把他給吊死呢。”

秦尤邊大步流星邊擰眉道:“再怎麽重罪也不會突然走火箭程序。”

連晞摁下電梯:“昨兒夜裏有群眾在市政廳門口集會抗議,鬧得還挺大的,傷了好幾個人。聽說市政廳裏的那位大發雷霆,下令快速偵查和結案,盡早平息這件事帶來的不利影響。發起火箭程序也就不奇怪了。”

秦尤哼笑:“打擊犯罪不見他們這麽勇猛積極,捂嘴倒是怪利索的。”頓了頓又道:“從案發後新聞報道也有好幾天了,偏偏趕在這個點抗議鬧事?”

連晞說:“昨天下午又爆出一則新聞,說是議員之前有過強、奸的罪行,本來百姓就喜歡看官員落馬,加上這煽風點火的一出,可不爆發了麽。”

秦尤眉頭擰地更深:“強、奸?”

“對,一年前的事情,被壓了下去,現在又不知道怎麽的給抖摟了出來。當事人雖然撤訴了,但提告記錄還在。”

“她會出庭作證?”

連晞想了下說:“不可能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已經死了!”郝誠實竭力跟上賀隊兩步並作一步的步伐,“半年前因為身患骨癌救不回來去世了!我們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去查證,這不查還好,一查就發現,嘿,她和倆姐妹同在第五醫院接受過治療呢!”

“還有什麽線索沒有?”

“過去時間太久了,走訪沒幾個記得。後來我想起那倆姐妹是因為沒錢手術所以放棄治療,就從這方面著手查。她家庭貧困,但還是堅持化療到最後,銀行資產也沒顯示負債,問家裏人為什麽提告後又撤訴,支支吾吾地說是怕毀了姑娘清譽,不想她在與病魔做鬥爭的時間裏還要接受汙名化的眼光。可我懷疑…”

“懷疑議員拿錢打點了他們,承諾給她治病是不是?”

郝誠實鄭重其事地點頭:“對。”

“提告記錄什麽的相關資料拿來我看看。”

到刑偵辦公室,賈乙丙抱了個箱子進來:“報案錄音、采集的指紋和精、液樣本包括個人信息都在裏邊了。”

賀崢翻了翻,拿起張照片仔細端量,賈乙丙又道:“這個就是她,叫羅煙。”

他剛想放回去,動作卻頓住,目光釘在相中人衣擺處別著的小枚圓形胸針上。他立即掏出手機打開相冊,放大了某張照片——是當初在倆姐妹家的相冊上拍的。

鑄成大案的往往是些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小事,不得不說賀崢記憶力和觀察力還是不錯的,他點著那枚同樣的、紐扣似的胸針道:“這是什麽?”

賈乙丙湊近瞧,放大的畫面上沒有花紋字樣,純色,他摸著下巴道:“好像是互助會送的…”

賀崢看向他,他又哂笑:“前段時間我老婆逼著我戒酒,讓我去參加了個戒酒的互助會。不是什麽特別正式的組織,就是些同類自發組的小團體,相互打氣相互監督,直到戒斷成功為之。我去的互助會滿5次就送個徽章似的小玩意以茲鼓勵,和這上面的很像。”

“自發的?那就是未經註冊的了?”

“大部分都是。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,屬於同類自嗨,要參加都是熟人轉介紹或是擔保人引進的。”

“嗯。”賀崢點點頭,“知道該怎麽做了?”

“明白!”

胡來犯下的兩樁罪案,兩名哦不,三名受害者都是癌癥患者,同一家醫院治療,佩戴同樣的標志性“徽章”,這絕對不是巧合。

難不成胡來口味獨特,對這類將死的癌癥患者情有獨鐘?還是因為她們比較好拿捏?所以專找這類團體下手?反正都命不久矣,早死晚死病死還是害死,沒什麽區別,也引不起人註意。

其實賀崢心下隱隱有股背道而馳的揣測,只不過太震撼,在方方面面還沒得到確切證實前,他萬不會輕而易舉地往這個思路上走。

但既然是非個人的團體,那便有跡可循。

賀崢臨走前看到了竇竹苓,政風處代表和警員要帶她去殯儀館認領遺體,他思忖幾秒,還是不顧人道主義地拽過她,任憑代表長老在一旁鬼叫,將她扔進了滿是電子設備的網安組辦公室。

門啪嗒一聲合上,賀崢直視著她逼問:“那個人是誰?”

竇竹苓起先挺鎮定,一見到各種現代化儀器就好像瘋了,仿佛那些個鐵盒子和電線都成了魑魅魍魎,而戴著耳機觀望著的、滿頭霧水的網安組組員就是妖魔鬼怪。

她捂著腦袋身軀蜷縮,魔障道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…我不知道!讓我出去,我要出去!”

賀崢握住她雙肩:“你知道!趕在我們之前來的人是誰?她是怎麽教你說辭的?又讓你隱瞞了什麽?!”

竇竹苓只是勾著腦袋,歇斯底裏地重覆:“放我出去!我不能在這待——”

賀崢眉宇壓了股沒耐心的慍怒,又拽著她來到音箱前拔掉線路,頓時一股淒厲的、好似指甲劃過黑板的嘶鳴穿破耳膜,竇竹苓被四面八方攻擊地潰不成軍,哭腔都跑出來了:“你住手!住手!好我說!我告訴你,你快住手…”

他遂將電路接上,登時寂靜。

“是個記者!他們想做一出專訪,找我了解小曦和小陽的生平!壓根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人!你滿意了?”

賀崢不買她的賬:“記者用得著跟我遮遮掩掩?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?”

竇竹苓縮在墻角掐著自己手心哭說:“她只是怕因為妨礙到了你們被你們趕走!專訪被你們掐斷!”

賀崢嘴巴剛動辦公室門大開,長老闖進來將女人扶走,沖他罵道:“你在幹什麽!你想逼死她是嗎!你知不知道她有輻射恐懼癥?!”

政風代表礙著網安組那麽多人看著,不好折他面子,譴責地稍微和風細雨些,只瞪著他壓低嗓音道:“外面還有記者呢!你能不能不添亂?”

記者記者整天都是記者,面子值幾個錢?

賀崢忿忿地吐了口氣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